唉,老子那個時候就屁點兒大,糊里糊塗地跟人回了家,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就睏了就睡著了,等到老子醒來的時候差點兒沒被嚇死。
就見那大叔身後跟著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大家子人,估計總有那麼四、五十口人,大叔手上捧著一個小小的白色布包,等大叔走進了我才瞧清楚,那是一個應該才剛出世沒多久的小嬰孩兒,白色的襁褓裹得密密實實,大叔抱著嬰孩兒走到我身邊站定,看都沒看我一眼,神色跟剛才在街上遇到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身後那一大家子每個人都面有憂色,但一個個卻都瞪大了眼睛望我身上瞅,老子這才發覺,自己被人剝的赤條條的,被人給捆在了一張大大的太師椅子上頭。
他媽的,妳說這到底是要幹甚麼,老子就這樣光著屁股給一大夥兒人上上下下盯著瞧著,羞都羞死了,但這一大群人都不說話,只聽得到濁重的呼吸聲,夾雜著輕微的啜泣,也不知道出了甚麼事了,這事兒到底又干老子屁事兒。
大叔將嬰孩兒慎重地放在了我身旁的小桌上,說也奇怪,一個剛剛出世的小娃兒,從我醒轉過來到現在卻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竟然不哭也不鬧,從前總聽師父說,小嬰兒最是吵鬧了,仗著自己不會說話,遇上了甚麼不順心的不順眼的就要哭,順心了順眼了心情好了也要哭,就是根本沒事兒也要哭上一夜才算是舒坦。我轉過頭來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娃兒,卻發現小娃兒的臉上一片死白,難不成產下的是一個死胎?
我一頭霧水,那大叔不知道搗鼓著甚麼,一切就緒之後便轉過身來,面對那一大家子人,朗聲說道:「諸位千萬別慌,上蒼有好生之德,我輩中人亦是慈悲為懷,今日相逢即是緣分,在下定當竭盡一身術法,也要救這孩子活轉過來!」很是意氣風發,那站在最前頭的一個老頭兒,立時便跪了下來,哭喊道:「謝大仙救命之恩啊……我兒子上個月死了,我家現在就剩這麼一株遺腹的獨苗兒啦,卻不知怎地一出世就沒了聲息,還累得我那兒媳婦當場魂歸西天,這個娃兒若是不活了,我老頭對不起兒子兒媳婦,對不起列祖列宗啊……」老頭兒一邊哭喊一邊重重地將腦袋叩在了夯土地上,四周立時便是「老爺」、「外公」的叫喚,一旁趕忙奔出了幾個人,將老頭兒攙扶了起來,歇在一旁的臥榻上。
「老丈萬萬不可,自個兒身子要緊,我方才推算過了,這娃兒先天命格崎嶇,加上出生的時刻正沖了厲煞,這才沒了聲息,性命垂危,所以我上天下地,特地覓來了一個命格磊落剛正的健康男童,以偷天之術來給這娃兒接命改運,希望能再生造化。」邊說邊指了指我,此時眾人看著我的目光已然不同,全是企盼,卻也能看到這企盼之中,有著些許的憐憫與羞愧。
到了這當兒,我才終於鬧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兒了,鬧到後來這大叔也是玄門中人,跟老子一個行當,他媽的花這麼大力氣把我拐了來,竟然是要給這娃兒續命的,先施術將我倆的命造相互對調,然後再宰了我,那娃兒就能用我的命造命格繼續活下去了,不過師父說這法子太惡毒,為了救人卻得去殘害無辜的人,用了損陰德滅道行,況且動這法子,除非有大法力者在一旁護持,不然很容易就玉石俱焚,輕則命造對調的兩人當場死亡,重則連帶著施術的跟護法的一同陪葬。
當時心中一陣緊張,想說難不成還真讓我碰上了一個道行高深的前輩,要拿我的命去救這小嬰孩兒,真是這樣那老子還就真的得認命交待在這兒了,殊不知就見大叔讓所有人後退,讓出了一片比較大的空間,自個兒在那裏踱著步,口中不住叨唸著些甚麼,還時不時地停下來,用腳在地上劃了劃,像是在量著些甚麼的德性,最後從袖中翻出了一疊黃紙,拎了毛筆蘸著朱砂,就在上頭歪歪斜斜地畫了幾道看起來似是而非的符,然後在我跟那娃兒腦門頂上各貼了一張。
媽的,神棍一個,根本甚麼都不知道的蠢傢伙,害老子白擔了這麼久的心。哪有人續命是這樣幹的呀!讀過書沒有啊?當下心裡一鬆,索性就坐在太師椅上看這傢伙演吧,把那一大家子人唬得一愣一愣,挺好笑,不過也佩服大叔挺有一套,就是可憐了那個剛出世的小嬰孩兒,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覺得,師父教我識字要我讀書,好像也是有那麼點兒道理的。
總之就看那大叔忙活了快一個時辰,甚麼稀奇古怪的姿勢動作都有,亂得簡直一蹋糊塗,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