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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鐵了心要讓自己空閑,於是又多了一整下午的時間。

  讀書寫字,從來便都是如此。

  又看完了一本書,五味雜陳,於是收了書,筆記本虛掩著,順手從包裡掏了個十元銅板,起身出了圖書館。

  毫無節制,並且極不知檢點地買了瓶小Size的奶茶,邊喝邊不知所之。

  漫步校園,彷彿是被風推著,五點快半,還是上課時間,難怪靜,零星耳語襯著不遠處一小夥兒人彈著的吉他,算是玲瓏有致,篩灑的陽光下,一個女孩戴著耳機交疊雙腿靜靜看書,捧著書的那手伸得老長,將書遞進了光照不到的陰影中。身旁掠過數個飄忽的騎著單車的身影,並不呼嘯,但依舊危險。一個裹著長版風衣的外國臉孔低頭向前,趕著甚麼似的,只瞧見濃黑髮和淡綠色的雙眼。

  故事正在形成,同時故事自在形成。

  人物、場景、情節、情感,能感覺到一個故事正在腦海生成,或許是極短篇。一如母體之於子宮中的胎兒。

  繞行操場,走在最外的一圈,啜著奶茶看著場裡場邊,慢跑的身影和階梯上的談天,高䠷的女孩從身邊跑過,雙腿修長腳步沉重,閉上眼,聽著漸行漸遠的重,我發現自己正在繞圈。

  當你閉上眼,腳下走著的想像中的直線,最後會成為極盡漫衍的圓。

  睜開眼後我才發覺,我珍而重之的雙眼,並不只於觀看,同樣用於校準,似乎所有腦海中描摹的事情,終將產生偏差,於是必須校準,校準源於觀察,而我睜大了雙眼卻依舊繞著圈,因為我僅只於觀察,看,便看了,過眼雲煙。

  奔跑著的女孩,曬太陽的狗兒,草坪上的情侶,西斜著的陽光,搖擺著的枝條,眼下這些便是全部,全部即是準星,是我從來便忽略的座標軸。

  不要寫小說了,寫散文吧,你一定能成為一代散文大家。言猶在耳,我始終非常介意兩位師長的指教,思來想去求助無門,覺得有點道理卻彷彿又是哪兒不太對勁,繞著想著,吸了好幾口奶茶,我才懵懵懂懂有些緩過勁兒來。不是不讓我寫小說,而是不希望我繼續這樣寫小說,小說使我脫離繁囂,散文逼我直視現實。

  正如許多人看了我的文字,只是搔著腦袋不知其所指,有些東西埋得太久太深,年頭久了就連自己都掘不出來了。

  繞了幾圈出了操場,碰上學姊,便陪著學姐找書借書,一路閑聊,話家常一般的平易可人,最後陪著學姊走回研究室,離開。

  漫步校園,天色漸晚,少了吉他彈響,添了下課人聲喧騰,故事繼續生成,瘋長一般地不顧一切,我試著將眼前諸多四散的準星一個個拾起並安回,安回我已然熟稔的觀看,和從未展開的校準。

  將殘的夕陽最是鮮豔,即便奮勇燃盡,卻仍是紅得莫名懶憊。

  一切沾上了血般的暈,血影之中淌落的是清晰,效果煞是顯著,眼前人事甚至連風,都淺浮雕一般地破框而出。

  我赫然發覺二位師長話語之中,警示更大於期許,從前寫小說,閉門造車自然敝帚自珍,堂而皇之地將自己對於現世的逃避與澹漠轉化為鍛鑄純粹文字的需求,於是繁多的文字空洞的主旨成了個人寫作的癖與風格,二位師長所憂心的,是我的文字裡都是人,卻又半個人都沒有,於是讓我寫寫散文,或許能在逼視與聚焦之中,重新尋到人的蹤跡。

  我停下腳步,佇立來往人潮,接吮著彷彿的地脈流轉,然後背過身,望向渺無人影的樹叢間。

  我想正如我當下的擇斷,我想繼續寫小說,於是校準之後背對,依舊是為了純淨文字的鍛鍊,只是此番體現的不是漠然與默然,自然也不是散文那樣的平易直白,而是轉過身,雙眼或靜闔或圓睜,行一種或許是小說特有的,或許是我獨具的,潛望鏡一般的迂迴的直觀。

 

 

 

2014.2.27

不光

指南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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