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頭兒……快來人哪!還不快點來人哪……!」慶餘扯著嘶啞的嗓子大聲叫喚道,聽來相當驚惶,悲慟莫名。
一大清早,慶餘進得府來,行至頭兒書房前,正要向頭兒報告最近的一些事情,卻大老遠便見頭兒的書房,門戶大開,一陣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走近一瞧,就見頭兒仰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頭顱就赫然停置在書房門邊,慶餘睜大了雙眼,滿臉的難以置信,張大了嘴卻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直至半晌過去,慶餘似乎終於緩過神來,一聲「頭兒!」震天價響,只是這慶餘叫嚷了好一陣,卻無人應答,更無半人聞聲而來,慶餘心下疑惑,只得暫且先捨下頭兒的屍身,走到大院各處察探動靜。
眼下已近辰時,大院各處卻全無往常的盎然,杳無人煙,縱然頭兒平時喜幽好靜,院裡眾人也從不大聲笑鬧喧嘩,怕吵了頭兒讀書練功,但平常做事幹活兒的熙來攘往總該是有的才對,慶餘四下張望著,心中不禁納悶,怎麼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此刻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出來!都給老子出來!頭兒都給人暗算了還在偷懶!都他媽死哪兒去了!」慶餘只得又扯起聲音嚷了一嗓子,接著慶餘似乎看見廚房前方的階梯上,有一塊顏色特別深,辰時天色早已大亮,在陽光照耀下,那塊兒深顏色斑一樣的東西,看得是特別真切顯眼。
於是走上前去一瞧,發覺其中一段階梯上,不知被甚麼染汙成了一塊深深暗暗的紅斑,用手一摸,滑滑冷冷有些黏稠,湊近鼻前一嗅,是一股極濃的血腥氣味,是血跡,尚未乾硬的血跡,肯定是昨兒個夜裡那個殺死頭兒的兇手留下的,只是慶餘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縱然有刺客闖入,殺傷了這許多人,那這些傷者和死屍眼下都哪兒去了?
突然,一旁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似乎是有甚麼人正躡手躡腳地走過,慶餘便蹲下身子,隱到了廚房邊上的矮牆後頭,閉住了氣息,只微微露出雙眼,聚精會神地等著來者現身。就見兩道細長身影出現,走得很緩,很是小心翼翼,同時不斷地四處張望著,像是在提防甚麼似的戒慎恐懼,待那兩人走近,慶餘一瞧,靜是那個書生和二小姐,兩人身上皆是血跡斑斑,二小姐似乎還受了傷,正由那書生攙扶著,一跛一跛地向前走,見此慶餘不由得火冒三丈,想當初正是這該死的畜生不知從哪兒突然就冒了出來,住上了一陣,偷了頭兒的甚麼東西就跑,還把大小姐給一起拐跑了,想不到這次這書生一來,不僅頭兒遭人暗算,現在竟然還想再拐了二小姐揚長而去。
頭兒八成就是這該死的書生殺的!想到此節,慶餘更是咬牙切齒,立馬足下發力躍過矮牆,偌大的身軀就這麼翩然橫在了兩人的去路上。
「你這殺千刀的賊人!之前頭兒是如何待你,你又是如何報答,這次頭兒已經既往不咎了,你竟然還痛下殺手!究竟是何居心?……二小姐,您沒事兒吧?慶餘來啦!待我先將這賊人開腸剖肚祭了頭兒在天之靈,便即刻去找了石叔來為小姐您治傷!」慶餘拉開了架式大聲喝道,雙眼圓睜,直勾勾地盯著書生,殺氣四溢。
書生和雨湘兩人俱是大吃一驚,怎麼憑空殺出了一個人,要是昨天夜裡頭那個詭譎莫測武功高強的女子,兩人可就得立時交代在這兒了,待看清了眼前來人,是一臉悲憤的莽漢慶餘,雨湘這才鬆了一口氣,書生卻暗自叫了聲不好,緩緩挪動腳步,躲在了雨湘後頭,只是雨湘正要開口詢問,卻又聽見慶餘大聲嚷著甚麼要「將這賊人開腸剖肚祭了頭兒在天之靈」,心中又是一愣,心中不祥之感頓生,趕忙出口問道:「等等……等等!慶餘你剛剛說甚麼?甚麼要祭我爹的在天之靈?我爹他怎麼了?你趕緊說!別瞎嚷嚷!」一問之下,慶餘卻似乎承受不住,當場嚎啕大哭了起來,全沒了方才的騰騰殺氣,只剩哭聲之中的無近哀戚。
雨湘又急又氣,卻也有些束手無策,只得放緩了語氣慢慢好言哄著慶餘,慶餘抽咽了一陣,才斷斷續續地說道:「二……二小姐……頭兒……頭兒……被人暗算……給人……殺死了……就是……就是那書生下的手!」雖是極盡痛心疾首,但慶餘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十足清楚,鏗鏘有力,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