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六點起床,微微發著呆,梳洗、吃早餐,讀書。
大約像是在南京時的一天早晨,只是起床時間莫名地提前了許多,因為妳已然起床,或許已然坐在食堂裡頭,悠閒地吃著早餐,或抬頭看著電視,或低頭背著單詞。而我似乎依然陷在半夢半醒之間。
半年,六個月,一百八十四天,四千四百一十六個小時,二十六萬四千九百六十分,一千五百八十九萬七千六百秒。卻只有一百一十四天,兩千七百三十六個小時,十六萬四千一百六十分鐘,九百八十四萬九千六百秒,妳在我的身邊。
其他大部分的時間,正如妳所說的,我們之間,隔著一方深深淺淺的海峽。
於是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只是為了在往後的生活中,找到一絲半縷的牽連。
於是視訊、電話、在網路上找尋彼此都在線的當下。只是我們都很清楚,再生動的表情符號,都無法代替真實的情感之萬一,正如語言,永遠無法完全地表達文字。更多時候,笑著的表情號,代表的是無數個不斷被往日攻擊與撕裂的苦悶的靈魂。
但我們都知道,都很清楚地知道,這就是現實,眼下,只能任由現實與生活,繼續猖狂。
所以覺得自己越來越脆弱,或許本就極為易斷的靈魂,又變得更加纖細,只是因為與妳的牽繫似乎越來越遠,繫在妳身上的那綹幽魄,也就越拉越長,越拉越細。
但越拉越堅韌。
撐過來了,這只是第一個半年,即便許多時候崩潰於無法在妳身邊,即便很多時候歉疚於讓妳擔驚受怕,即便許多時候,會突然湧生莫名的疲憊與徒勞。
但我們撐過來了。
與其他人不同,我們選擇的是一條不那麼輕鬆的路,即便我並不認為有任何一條路是真正輕鬆的,但相較於其他,我們的確艱難多了。只是我們,或許說得上是樂此不疲。一如妳曾經對我說的,偉大的距離,產生偉大的愛情。
上課、生活、習慣與與扞格,這是我們共同經歷的,甚至能在差不多的時間點上,生病,然後病倒,然後再站起來。我總覺得我們這不是愛情,是另一種靈魂上的高度契合,即便我仍不是太清楚,靈魂與肉體之間的相互關係與影響。
但這似乎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的,即便人在南京,兩個人依舊是沒有明天般地活著,因為篤定了之後長時間的,暫時的分離。
這樣其實挺好,畢竟自己的心性不定,需要時間與空間的磨礪,只是苦了妳,總覺得這樣使我受寵若驚的決定,背後不知道又是多少的淚與痛楚。
我說過了,也始終這樣說著,我背,承擔對我來說,如原罪那般理所當然,只是我知道,妳依舊有些事情,有些情緒,靜靜地掩藏在妳深深淺淺的心中。
我的心硬了,但又軟了,硬的是對這世界,軟的是對於妳,甚至不確定這樣是好是壞,也不知道這樣是否能夠適應未來的生活,只是以一種旁觀的姿態,有了這樣的發覺,從自己身上。
聽人說過,有時候人,會為了另一個人逐漸地改變,變成那人喜歡、在意的樣子,自己似乎隱隱約約有這麼點跡象,只是實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妳所喜歡的,因為我始終不知道,妳喜歡的樣子,究竟長成甚麼樣子。
有時候覺得其實根本沒有改變的必要,但這樣改變無法抑止,也難以察覺,等到真正發現的那個當下,雕琢已然接近完成,只剩下小小的、細碎的修飾,只等待著那最終的驗收。
已然變的,是看世界的角度,是看家庭的角度,是看路上情侶的態度,是思考時的深度與廣度。
不變的,是執著,對妳、對所有事情。當然,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妳念了。
自己,似乎是個忘我的存在。存在只是為了最終的消亡。
半年了,在自己逐漸變得脆弱的當下,只有思念越變越強,或許最後,對妳的一切會像是今日午後的陽光,又或是家裡小院子不時傳來的桂花香,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全無骨架卻又堅實異常。
時間的確可以用以遺忘,但與之相對的,是想念與繾綣的加深加廣。很多時候的很多情況,時間的療癒修補與粉飾,是全然失去作用的。我想我的情感只會越來越深,或許會漸漸褪色,但那只是表象的去蕪,接之而顯露出的,會是更加澄澈、更加雋永的想念的本質。我不在乎情感的褪色,對妳,任何顏色都是多餘而無謂的。
或許只有在完全褪去平凡的色彩的那一刻,對妳的一切,才會是真正的熟成,畢竟妳是無法用顏色形容與描述的。顏色不重要。
對我,妳是全然純粹的光。
坐在圖書館裡,用與思緒極不相襯的速度,敲著鍵盤,只是在更進一步地思索著,有沒有甚麼更確切恰當的詞語,用以傳達,對我,妳是一個需要耗費所有生命追求的概念,妳是一個無法用語言文字表述的一切,或許只有在恍惚之中,才得以靈光一現。靈光轉瞬即逝,接著我則又變回那個不斷搜索枯腸,只為了用文字語言觸及妳的萬一的那個蠢笨書寫者。
無妨,彷彿妳只是存在在靈光之中,而我,便是不斷地追逐與試圖捕捉。當然無法捕捉。
思緒總是漫無邊際,其實也不知道寫這邊的最初目的與意義在哪裡,行文也沒甚麼邏輯,僅僅只是一大堆無意義詞句的堆砌。我猜,或許只是為了說聲謝謝,謝謝妳的一切,願意與一個如此詭異的存在,一起存在著,一直存在著。
半年,真的是好長的一段時間,堅持著,傾盡所有地堅持著,即便一大群人都等著看笑話,即便一大群人都不樂觀,即便環境是這樣地折磨人。
但無妨,這畢竟只是第一個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