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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戒著防禦著試探著觸碰著,並不斷思索著,運作著你逐漸稀薄的思緒,最後你甚至感覺到有些忐忑不安,又是一種心情緒的誕生,你發現你所擁有的情緒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以分辨與萃取,變得不再簡單純粹,甚至難以言明,即便在這樣的當下,你的語言使用與辭彙量正逐漸增加的當下,大概是因為那本書的關係,那本一眾凝思者送給你的禮物,又或許是因為擷取了集思者的思緒,也許那集思者四溢流淌著的腦漿之中,游離竄逃著許多文法辭彙也說不定。

  或許太過專注於辨析自己,所以你忽略了一個單薄的身影突然地出現在你面前,就這麼憑空冒了出來,你猝不及防,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那些令你厭惡的存在做的,直接由你的腦中植入這樣的神經訊息,讓你認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這麼一個怪異單薄的身影,不,不是,絕對不是神經訊號傳遞所造成的短暫視覺成像,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存在,當然,你很清楚地知道,這也有可能是形思者直接製造出來的形體,而形思者也的確有這樣的能耐,但並不是,你感受到一絲熟悉,彷彿你與那身影之間有著甚麼聯繫,有著極細微但卻極為顯著的共通性,一種你不願承認,甚至不願面對的共通性。

  又來了,又是那種片段的意識,在你的思緒邊緣游離、試探,而那數量極其龐大如潮水一般的意識集體的源頭,你現在相當確定,便是你眼前的這個怪異身影,所以不是那些潛伏在你腦中的那些存在作祟,因為那些片段意識不斷地向內刺探著,而不是直接地突如其來地從腦海深處猛攻而出。「……」突然一個奇異的念頭湧出,確切地說應該是湧入,是那個身影,終於,其中一個意念終於從眾多探尋著的意念之中脫穎而出,並且成功地突破,然後鑽入你的思緒之中,即便依舊是破損的、無法被辨識的,於是你稍稍抬起頭,暫時從自己僅存的、珍貴的深思之中抽離,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詭異突兀的存在。那是一個削瘦男人的樣子,性別不明,當然,關於生理的一切,在這樣的世界裡頭幾乎沒有甚麼是能夠被肯定的,同樣的疑惑,這男人究竟是不是真正存在著的?算了,這個有著空洞眼神的男人大概也不會有答案,更何況那男人的眼神不只是空洞。

  那男人的眼中,沒有光。

  沒有任何能夠被證明是活著的、存在著的,能夠被稱為具有生命的光采,就只像是兩個被抽成真空的狹小空洞,闃黑無光,再加上佝僂著身軀,腳步相當遲緩,手上腳上身上都滿佈著舊疤新傷,這男人,就算真正活著,也肯定不會活得太舒適自在,太狼狽,只是那男人看起來雖然極為不堪,但依舊不斷散發著數量驚人、質地又極為不同的片段意識,你感到不解,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你發現那男人正盯著你看,於是你迎向那男人的目光,你發覺那是一種出自於本能的瞪視,飢餓,出自於飢餓,你能清楚地感知到眼前這男人的飢餓,然後你明白了,靈光一閃指的大概便是這樣的一瞬,你與那男人,此時是獵物與獵人的關係,此刻的你,正像是被列人端詳著的待宰的羔羊,從剛剛那男人尚未現身之時,你便已經遭到垂涎,只是垂涎甚麼?究竟是甚麼讓你成了獵物?你百思不得其解,同時努力地辨識著那男人溢散出的諸多意識,試著找到些訊息或是線索,你總覺得那些意識似乎像是從那男人的思緒之中掙脫一般,不斷地向外流逸著,那男人卻似乎無法控制或制止,只能任由著這樣的流失不停地發生,於是你似乎隱約意識到了些甚麼。

  那男人想要獵捕的,似乎是你的思緒,為了填補自身思緒意識得不斷消逝,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不同質地、不同特性的意識,從同一個人的思緒之中脫逃而出,那都是之前被捕獲的思緒?那為何又會只剩下零碎不全的片段?難道是被當作養料一般地攝取、吸收?難道思緒除了當作形思者創生的原料與能量,竟然還是眼前這怪異存在的食糧?你訝異地思索著,所以這個世界,關於思緒、意識,對你而言終究還是充滿著太多的未知與驚奇。

  你握了握手中拎著的那柄戰錘,在思緒逐漸喪失,又被視作獵物的當下,依靠直接的武力,直接訴諸於出自生物本能的防禦機制,或許是眼下最明智的、而且是惟一的方法。於是你開始揮舞著那柄戰錘,即便你並不知道你接下來會被如何地獵殺,你心中只是猜想與冀望著,這樣的動作或許能夠產生嚇阻與恫嚇的效果,哪怕是只有一點點都好,當然,其實你也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男人,並不像你一樣擁有情緒,至少不具備恐懼,但你心中的驚惶與恐懼正漸漸萌生,面對這個怪異至極的男人,這個一開始便是以獵人姿態出現的男人,全無恐懼、毫無情緒感覺的男人。

  你加大揮舞戰錘的力道與幅度,並邁開步伐,逕直朝向那男人走去,其實你心中有些掙扎的,因為你真的不想再消解與終結任何存在,不論是在甚麼樣的情況下,只是你知道你沒有時間繼續沉浸在這樣的危疑和懼怕之中,過不了多久,你的腦子就會被完全淨空,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集思者,你必須在這之前阻止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即便再如何不願意,如和滿懷罪惡與愧疚,你依然決定將那個怪異的男人消滅,你加快速度,高舉著戰錘,瞄準了那男人的頭顱頂端,動作招式其實有些笨拙但力道卻絕對強勁,擊碎,就像之前那個集思者一般無二。

  就在你使盡了力氣揮舞著戰錘,朝那男人的頭頂猛然砸下的瞬間,又是一個穎脫而出的意念湧入你的腦海,與方才你感知到的所有意念都不相同,這個意念是黯淡的、缺乏生氣的,但同時有著令你無法抗拒與置疑的堅實,然後你只能強迫自己收回勁力並把砸下的方向偏移,才總算沒有在甚麼資訊與情報都沒有獲得、甚麼狀況都沒有釐清的當下,臉頰又濺上另一個人溫熱腥澀的腦漿,因為那個意念雖然極為短小精簡,但卻相當完整清晰,那是一句話,確切地來說是一個很短的訊息。

 

   我也曾經和你一樣。

 

  這個訊息旋即消失,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但依舊足以讓你感到駭然,感到不知所措,所以這男人之前是甚麼樣子?自己現在又是甚麼樣子?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殺還是不殺?此刻你的腦中浮現無數待解的疑問,你感到慶幸,至少你的思緒還在堅持著運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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