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躺著,細聽著窗外連綿的雨聲,數算著胸腔中零碎的心跳。

  所幸心跳正如這不大亦不小的春雨,一路敲擊到了此刻。

  心搏過緩、竇性心搏過緩,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到這般蘊著些許可愛的癥候,顧名思義,心臟不太喜歡跳動,國小健康課本上頭說,正常成人心跳一分鐘七十二,殊不知我一分鐘不到四十,並且還不甚規律,儘管心跳緩慢似乎是長跑選手的生理特徵,但我相信認識我的朋友,大概都不難想見,當檢查時,隔著口罩隔著手套隔著儀器的醫生,一臉無奈地問我是不是職業馬拉松選手時,那是一個多麼荒謬的場景。

  連我自己都笑了,攪得檢測中的儀器一陣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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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在細細讀完自己的體檢報告之後。懼的是殘軀一如廢墟,槁木死灰能否支撐我的思索與書寫,喜的則是,往日的無病呻吟,原來正是有所本源,有所回溯,總算是名副其實了。

  其實始終都知道自己有病,也一直覺得有病似乎也不是件壞事,畢竟太過光鮮亮麗、無憂無疾,會容易看不清楚真實的自己。

  眾所周知,人類脆弱,而其自大驕橫其實也正築基於這不自知的脆弱之上,於是一朝病疢纏身,自體的脆弱便被無情地赤裸地突顯,自大與驕橫的礎石便開始動搖,人類向外的目光便逐漸返還於內,然後緩緩地察覺,並且無能為力,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崩潰覆滅後,自摧枯拉朽後的餘燼塵埃之中,拉拔出謙卑,或一定程度上的謙卑。

  我自然害怕疾病,正如生物與生俱來對幽暗與幽閉的恐懼,因為疾病最直接導致的個體的死亡,但死亡其實也不可怕,真正令人害怕怖懼的真正本因,來自於死亡之後,便有太多的願念欲求難以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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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叔此刻儘管全身無力,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在周圍荒煙蔓草中拾來了不少廢柴枯枝,費勁兒地生起一小堆火,縱是出了山坳,但要在這山裡頭過夜,就總得要有點兒明火,好防著些蛇蟲猛獸,不然一個閃神,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三個人還得這麼不明不白地交待在這種地方,前功盡棄。

  三人就這麼圍著篝火,各自歇息著。雨湘雙臂緊緊環抱著書生,時刻小心在意著書生的吐納呼吸,神情極是關切焦急,石叔其實也知道,於是也每隔半個時辰,就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蹲坐到書生和雨湘的面前,為書生號脈,確認書生此時身體的情況,雖是不容樂觀,眼下卻也無甚大礙,只是下得山後得多花些心思調養就是了,然後自是又費了諸多唇舌,安撫雨湘此刻的不安。

  其實石叔心中真正擔憂的反倒是雨湘,畢竟經歷了喪父的打擊,接著身受重傷,失了這麼多血,然後又跟著自己東奔西跑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現下好不容易暫時能夠放鬆休息,卻又因為書生昏迷不醒,而這麼殫精竭慮著,照這樣下去,不用等到下山,雨湘整個人就得垮掉,只是石叔抱著腦袋苦思了好一陣,卻也想不出一個可行的方法,來勸服雨湘撇下書生,讓自己的身體好生歇息。「二小姐,要不您就歇一會兒吧!這小子有我照拂著,您放心!您再照這樣操勞下去,很快身體就會承受不了的!到時候就算治好了這小子不也是白搭嘛?」石叔試著用較為輕鬆的語氣說道,就見雨湘搖搖頭,手上捲著的一條手絹輕輕地拭著書生此刻看來不甚安穩的臉龐,幽然說道:「我不要緊的……要是停雲哥哥有個甚麼萬一,我怎麼對得起姊姊……畢竟那時他們兩人……」話還沒說完,雨湘又抽抽噎噎地啜泣起來,鬧得石叔一陣不知所措,只好有些手忙腳亂地往火堆裡頭一個勁兒地添柴火,一邊找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同雨湘瞎說,看能不能讓雨湘的心情稍稍平復。

  「所以石叔,剛才追著我們的那……那東西,究竟是甚麼?」過了一陣,待雨湘稍稍平撫了心緒,便有些怯懦地向石叔問道,想是心有餘悸,石叔「嘖」了一聲,長長緩緩地歎了口氣,輕輕搖搖頭,「石叔……?」見石叔不願回應,雨湘再次問道,這次的語氣之中更多了種懇切果決,石叔望向雨湘,就見雨湘一雙眸子炯炯有神,映著一旁搖曳的火光,更顯熠熠,於是石叔又歎了口氣,微微點點頭,有些悵然若失地說道:「既然二小姐想聽,那說與您知道也無妨,只是……只是這還得從我從前做過的勾當說起,那都是我這人……不太見得光的過去……」石叔稍稍停頓,撐起了身體挪了個地方,讓自己能夠舒適地靠著背後那塊大山岩,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邊折著手中隨意拾來的纖細枝條,一邊悠然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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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循著當初書生進入山坳的那條小道,倉皇地望山外逃,沿途亦是多有顛簸,擦撞跌碰不斷,石叔又三不五時地帶著大夥兒倏地伏在茂木叢草中,不然就是急起一個拐彎,七繞八轉地折騰了好一陣,待聽得身後追逐的嘶吼、聲響越來越遠,彷彿是跟丟了,才逐漸收攏腳步,直直地踏上往山外的那條小道。

  好容易出了山,一輪似血般的斜陽彷彿就掛在天邊不遠處,伸手可及似的冷眼看著剛出得山,一身狼狽破敗的三人。石叔鬆開了緊攥著雨湘的手,撲通一聲,雨湘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石叔貪婪地深吸了幾口氣,好似山外的空氣比之山坳裡頭,更加清新甜膩,接著雙肩一斗,將依舊不省人事的書生甩脫了下來,自己則盤腿坐下,斜倚著一旁的山岩,望著陽光的暉芒自個兒出神,雨湘則神色驚惶地搶上前去,照看著書生,書生始終昏迷不醒,雙目緊閉,雙眉緊蹙,呼吸時而急促時而遲滯,胸腔極不平穩地起伏著,雨湘望著書生,微微喘著,手足無措,泫然欲泣,只好在書生身後坐下,將書生摟進自己的懷裡,已然注滿淚水的眸子直直地向石叔盼去。

  石叔依舊望著夕陽出神,但仍未放鬆對周遭環境的警戒,此時三人就這麼杵在路旁,太招人注目,只是實在提不起勁兒再向前踏出任何一步了,倒不如就地休整,待體力稍有恢復,便下山去找個僻靜角落躲起來將養一陣,況且剛剛身後追著的那傢伙現在大概正滿山亂跑,只希望別讓那傢伙找著了路,轉出了山來,不然到那個時候,死的人就得多了。想到此處,石叔搖頭歎了一陣,才回過神來,一轉頭,正好對上了雨湘焦急盼求的眼神,石叔心中一笑,別看這小妮子功夫不錯,平日果決剽悍,頗有乃父之風,但眼下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見著自己的心上人生死未卜,除了乾著急,甚麼都幹不了,當下一臉輕鬆地微笑寬慰道:「二小姐,您別著急,這小夥子最艱難的時候已經挺過去啦,等一會兒咱們歇腿歇夠了,就下山去找個地方待下來,給您跟這小子治傷,很快就沒事啦!」雨湘一聽,連忙掙扎著要站起身來,卻又跌坐了回去,石叔忍住心中笑意,趕忙勸阻道:「二小姐您可別急啊!這不是還沒甚麼力嗎?您看老頭子我現在不也沒法子走啦!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不夠了,就讓我在歇一會兒吧。」雨湘這才有些不甘願地點點頭,摟著懷中的書生,輕柔地替書生拂去臉上沾著的草汁汙血,一邊默默地揩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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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叔一手挽著雨湘,身後扛著暈厥過去的書生,兩雙腳一深一淺艱難地向前奔著。雨湘重傷未癒,依舊虛弱,只是勉強支撐著精神,隨著石叔奮力向前,書生則是四仰八叉地暈厥著,不省人事,嘴角邊掛著一道細細的血絲,兀自緩緩流淌著。石叔向前奔去的同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著,似乎背後有甚麼人正在追趕,只是石叔自個兒的狀況也不太妙,邊帶著書生、雨湘望前頭逃竄,邊在身後行經的路徑上,流下一條血點組成的清晰指引。

  驀地雨湘啜泣起來,或許是因為身上傷口仍然疼痛,或許是因為又想起了頭兒的慘死,又或許是因為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裡頭,突然經歷了太多太多,「二小姐,您沒事吧?」一聽到雨湘極細微的啜泣聲,石叔連忙轉過頭來關切道,雨湘搖搖頭,只是依舊掉著眼淚,微微抽噎了一陣,才微微顫顫地向石叔問道:「石叔……停雲哥哥他……他不會有事吧?……」語氣之中盡是焦急與不捨,「呿!這小子……這小子他媽想死都不一定死得成!這他媽都給他扛下來了!……」石叔隨口恨恨地說道,猛地一回神,發覺身旁的雨湘神色有些黯然,連忙又說了:「不是不是……二小姐,我的意思是……你的停雲哥哥福大命大,剛才那樣驚險的當兒都挺過來了,之後一定會沒事的!請小姐放心!」這才見得雨湘的臉色稍稍轉好。

  突然之間,兩人都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喑啞淒厲,渾不似人聲,反倒像是隻巨型的兇猛獸類,受著重傷,正一瘸一跛地追上前來。「他媽的!催魂索命都沒這麼霸道的!師父您要不要這樣著急!老子說了,很快就去伺候您了!老子一向說到做到的呀!先讓老子把這倆小的安置了嘛不!……」石叔挾起雨湘,提起一口氣,邁開大步向前飛奔,同時小聲咕噥著,只是雨湘身子本就虛弱,連著跑了這許多路,哭了好一陣,現在又被身後那猛獸哀號一般的聲音一震,登時軟了雙腿,雙膝一屈就要往地上跪去,「二小姐!二小姐!再撐一下,咱們就快安全了!再堅持一下啊!……」石叔焦急地說道,心中其實也明白雨湘的體力的確已經到了極限,只是現在這個節骨眼兒,只要一停下腳步,就再難脫逃了,等讓後面那東西追了上來,到時候三個人就是萬劫不復,後果比之剛才那幾個被書生生吞活剝的黑衣人,只會更糟更淒慘。

  幾個喘息之間,石叔心中已有分曉,當下便大笑著對雨湘說道:「小姐既然累了,那咱們就歇歇腿兒吧!只是時間一長,這小子……怕是救不活了!……」說著說著還就真的緩下了腳步,作勢要停下來休息,雨湘一聽書生命在旦夕,心急似火,立刻打起了精神、撐起了身軀,忘卻了身上的疲憊與傷口,拖著石叔急如火風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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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剛才也聽到了,那小子會變成現在這副德性,都是因為我,附在他身上的、奪了他舍的那玩意兒,本來就是從我身上跑出去的,所以我現在想找個人,把那玩意兒暫時封到那人身上,先制住了之後再來慢慢打算,不過……以我現在這副德性……,怕是沒法兒讓那玩意兒乖乖回到我這兒,眼下我氣血衰弱,壓不住,搞不好還會跟那小子落得一個下場,不如這樣,兄弟你就委屈一會兒,我先行法將那玩意兒封在你身上,你身強體健、血氣旺盛,想來不會有甚麼閃失,待咱們離開了這鬼地方,老子養好了傷,便再施法幫你把那玩意兒抽出來給滅了,保準萬無一失!兄弟你看這法子如何?若是兄弟覺得可行,那咱們就開始吧……」石叔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長串,見那黑衣人也沒甚麼反應,便滿臉笑意地向黑衣人走去,但卻聽得那黑衣人「哼哼!」冷笑了兩聲,接著身形一閃,人便已到了石叔的身後,右臂橫過石叔肩頭,右掌成爪,鐵鉗一般地用力扼住了石叔的咽喉,「老頭兒以為我好唬弄是吧!想封在我身上?那怎麼不封在那姑娘身上?看她睡得還挺香,暫時封進去也不會有甚麼大礙吧!再說了,老頭兒!你要真有本事把那影降抽出來滅了,那怎麼還會背著它滿山跑?就知道你老頭兒淨唬弄人!」黑衣人嘶啞的聲音笑道,手上的氣力不知不覺地又加重了幾分。

  影降,石叔心中一懍,自己從沒說過身上中的是影降,怎麼這黑衣人知道得這樣清楚?況且,此刻這世上認得這影降的,屈指可數,怎麼一個跑來荒遠山坳裡頭殺人越貨的黑衣人會知道?這些個蒙面黑衣的傢伙,究竟是個甚麼來頭?

  後頭想是有著甚麼厲害角色給撐著腰,石叔越想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轉過幾個念頭,隨即有些掙扎地歎道:「唉!好吧!既然兄弟信不過我,那老子自己來!只是兄弟,你得先答應我兩件事。」那黑衣人不置可否地聽著,沒有任何表示,「第一,無論如何,勞煩兄弟將我家小姐,毫髮無傷地帶出去,找個僻靜所在,讓我家小姐好生養傷,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那黑衣人點點頭,嘲笑道:「嘿嘿!看不出你老頭兒還是條忠狗……」石叔並不理會,「第二,一會兒我施法把那玩意兒引到我身上,但我氣血弱,肯定制不住,所以勞煩兄弟,一會兒那東西上了我的身,便手起刀落,把老子跟那玩意兒一塊滅了,永絕後患!到時候拜託手腳俐索點兒,給老子一個痛快!」石叔說完又歎了歎,那黑衣人並不搭理,待得一聲慘叫再度破空而來,那黑衣人才將扼著石叔咽喉的手鬆開。

  便見滿身傷痕的書生,又擒住了一個黑衣人,然後輕鬆寫意地將那人的左臂,齊著肩頭,硬生生地撕了下來,然後隨手一扔,又去追另外一個黑衣人去了,就見那被扔在一邊地上的那人,不住呻吟抽搐,大量鮮血自左肩噴湧而出,剩餘的那人見此,竟驚得呆了,直到書生撲騰而來,差點就要被那雙沾滿同伴鮮血的利爪攫住的當兒,才回過神來,趕緊竄出尺許,避過致命一擊,背上卻還是被書生撓抓出了幾道深深淺淺的口子,微微綻出血珠,但總算是僥倖脫險,繼續在大堂之上和書生我躲你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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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衣人文風不動,只是戒慎地注視著石叔的一舉一動,似乎絲毫沒有察覺不遠處的兩名同伴,此刻正命在旦夕。

  書生依舊瞪著一雙老大的眼睛,滿大堂飛奔、游鬥著,愈戰愈勇,亦愈顯殘暴嗜血,連著好幾次書生大步一邁,就要衝向石叔、雨湘和那黑衣人,都被那黑衣人的兩個同伴給逼退了回去,不過隨著那二人氣力漸衰,身形步法愈漸遲滯笨拙,想是也保不得石叔等人一時的安全無虞,此刻,本是猶鬥困獸的書生,卻恰恰像是翻轉了過來,成了一頭好整以暇、蓄勢待發的兇惡猛獸,正將那兩人玩弄、撲騰於指爪之間,待盡了興、玩得膩了,便施以殺招,將其碎屍萬段。

  石叔心下焦急萬分,要知道,那二人一旦命喪書生之手,接下來的就是偏安大堂一隅許久的三人了,端的是唇亡齒寒,更何況自己一身傷病,雨湘重傷未癒,縱是那黑衣人武功再高強,遇上現此刻狂性大發的書生,大概也僅能自保,要同時抵擋書生的攻勢,又保得三人平安無事,簡直難若登天,自己這條命倒不是太在意,只是不管說甚麼,都得讓雨湘毫髮無傷、逃出生天。想到此節,石叔不禁回過頭來看了看現正有些迷濛、昏睡著,臉上猶掛著淚痕的雨湘,眼中滿是疼惜愛憐,接著又移動視線,望向了那兀自守在一旁的黑衣人,咬牙切齒,當下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該如何打倒這黑衣人,然後趕緊帶著雨湘逃出去,想方設法地離書生是越遠越好。

  那黑衣人何嘗不了解這箇中的利害,心下亦是焦躁異常,不斷思索著脫身之計,只是那倆弟兄看樣子已經支撐不了多少時候了,接著遭殃的便是這於下的三人,只是此刻卻又無法立即奪門而出,落下了這倆弟兄於死地絕境倒不是太要緊,而是若真的隻身脫逃,外頭守著的那群臭娘們兒也不會放過自己,更不消說,此番空手而歸,少主還真不知會使些甚麼手段把自己給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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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應……真是報應……」石叔望著此時正發狂的嗜殺的書生,突然歎道,「石叔……停雲……停雲哥哥怎麼成了這般嚇人模樣?」雨湘顫聲問道,整個人兀自顫抖著,想是方才書生徒手殺人的景象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餘悸猶存,「唉……那小子也是為了救妳呀二小姐,那小子竟然甘願用自己的血髓為藥,補妳血脈虛匱,然後我方才行法施術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一個不留神,讓他也中了我身上的降,那小子沒練過法,不知道怎麼自保,加上自身血氣消耗太大,才會讓那降給奪了舍,成了傀儡,我那時候忙著救妳,一點忙都幫不上……唉,他媽的!這要是被師父、師兄知道了……」最後那一句成了細碎微小的囁嚅,石叔幽幽地歎道,輕輕地拍著驚魂甫定的雨湘,神情更顯哀戚蒼涼,只是聽聞石叔此言,雨湘全身縮了縮,避開了石叔的手,雙眼圓睜,有些警惕地問道:「石叔你身上的降?那是甚麼?」石叔見此,心下歉然,知道雨湘是擔心自己也被那降給沾染上了身,成了書生那般可怖模樣。

  一旁守著的那黑衣人,聽得石叔一番喟歎,也輕輕緩緩、不動聲色地挪動了腳步,離石叔、雨湘兩人遠了一些,只是一雙眸子炯炯有神,仍是牢牢地盯著兩人的一舉一動。石叔見此,微微苦笑,慢慢站起身,伸展了一會兒筋骨四肢,有些不穩地朝那黑衣人慢慢走去,才進得一步,便見那黑衣人向後一蹬,躍開了尺許,身軀前傾,雙手用力地按著腰際,隱隱能見得那人腰間似乎縫有暗袋,暗袋之中銀光燦然,整個人便像一隻乍受了驚嚇的豹子,迅速地擺出了進攻的態勢,看來對於石叔頗是忌憚。

  「石叔!」雨湘驚呼了一聲,眼見兩人一觸即發,石叔身上帶傷,剛剛又經歷了一番施術的疲累,肯定是要敵不過了,無奈自己重傷未癒,手腳無力,無法上前幫著石叔一同掠陣臨敵,只能在一旁出聲提醒,石叔轉頭對著雨湘一笑,朗聲說道:「謝二小姐提醒,不礙事兒!」說罷便又向前進了兩步,那黑衣人則又退了幾尺,戒慎恐懼著。孰料石叔並不向那黑衣人攻去,只是站定,凝神看著書生與餘下兩人的纏鬥。

  失了心神的書生依舊狂暴嗜殺,口中仍不斷叫嚷著含混不清、意義不明的音節,且身形步法、移動速度不減反增,出手相搏的勁力是愈來愈準確、凌厲,反觀那兩人,雖然依舊合作無間,與書生堪堪戰得平分秋色,但隨著時間愈長,疲憊、困頓顯而易見,面對書生的攻擊,逐漸地有些左支右絀、難以招架,儘管兩人早已亮出自己隨身的兵器,但依舊抵擋不住書生的一雙肉掌,書生甚至屢屢赤手空拳地擒握住了迎面而來的長劍與精鋼短刺,雙手滿是創痕、裂口,鮮血長流,卻似乎絲毫感受不到一點痛楚,就連本已被摧折殘斷、再無復原之日的左臂,此時竟也能運轉自如,而且益發地靈動滑溜,柔若無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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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繼續前進,屋頂之上又翩然落下了三道身影,皆是一落地旋即身形一晃,消失無蹤,石叔再一次地不敢置信,怎麼能有這麼快的輕身功夫,那這些傢伙都到哪兒去了?而此刻的石叔,腹背受敵,而且敵暗我明,正當石叔心下焦躁莫名之際,突然又聽得身後雨湘孱弱的叫喚:「石……石叔,小心……小……小心……」抬頭一看,便見書生此時整個身軀已然隱沒到繁盛茂密的黑氣之中,若隱若現,似乎只看得見書生一雙漾著邪氣的眼睛在其中閃爍飄忽著,「呃……呃……呃……」的沙啞聲響越來越宏亮,越來越淒厲,接著異變陡生,書生發了狂似地衝上前來,此刻卻又見方才消失的幾道身影,倏地又出現在石叔身前,三條黑影成合圍之勢將書生團團圍住。

  這下可把石叔看懵了,「他媽的,到底怎麼一回事兒?這跟老子開的是甚麼玩笑啊?」石叔當下也顧不得多想,抱起雨湘便要往外衝,轉眼間一條人影矗立石叔眼前,擋住了去路,那人一身黑衣,裹得身上密不透風,只露出了一對眼睛,很是清亮銳利,石叔悶聲不吭就是一腿掃去,這一腿用足了勁力,速度、力道、準頭俱是極其陰狠凌厲,不料那人卻輕描淡寫地避了過去,接著單手伸出,順著石叔方才那一腳的勁頭,將石叔輕輕一帶,便讓石叔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要跌落在地,那人又是單手伸出,將石叔輕輕一提一托,穩住了石叔的身形,石叔立時便知來者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搖搖頭,索性心一橫,將雨湘護在身後,轉頭看了看雨湘,然後又回過頭,昂然站定,雙眼直視著那人,「媽的!打你不過,就給老子個痛快吧!只求不要傷我二小姐分毫!」

  孰料那人卻並不出手,只是靜靜佇立,擋住石叔和雨湘的去路,百般無奈之下,石叔只得攙扶著雨湘,在大堂揀了個角落坐下將養,看著那三人與書生之間的纏鬥。

  書生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同時不斷發出「呃……呃……呃……」的怪異聲響,那三條身影卻也不慢,兀自圍繞著書生,隨著書生的移動迅速地變換著站定的位置,總是能夠剛巧將書生合圍其中,顯見三人默契之深,過了一陣,就見書生止住了腳步,俯仰之間,也就約莫三個呼吸的間隔,突然發難,整個人像離弦的箭簇一般射向其中的一個身影,那三人措手不及,一時之間有些亂了陣腳,還來不及撤開,其中一人便已被書生緊緊箍住,便聽得書生手中咯咯作響,轉眼間那人便停止了掙扎,用力地抽動了幾下,接著癱軟了下來,再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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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壞了!他媽的還真跟老子攪和上了!」石叔啐了一口,屏氣凝神,左手豎起劍指、右手擺出手印,但聽得「呃……呃……呃……呃……」的聲音不減反增,書生深一步遣一步地逐漸走向石叔,雙手同時緩緩向前伸出,一爪一爪地看似想要將石叔緊緊掐住,石叔依舊紋風不動,待得書生慢慢走到面前的片刻,左手劍指向前猛然一戳,正中書生額中印堂,石叔用力向前頂住書生的前額,同時口中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正喃喃地念著咒語,就見書生的動作微微一滯,平舉著的雙手逐漸地下垂,速度趨緩、力道也逐漸鬆弛,就在石叔認為已將書生完全克制的當下,卻見書生身上的黑氣卻愈形熾烈濃稠,沸騰的滾水一般不斷地從書生的背脊之間向外滿溢著,石叔暗叫一聲不妙,眼看一擊未果,正要側身閃避、尋思下一擊該如何出手之時,卻不想書生突然加快了前進的速度與力道,電光火石之間,書生的雙手便已牢牢擒住了石叔的脖頸,石叔簡直不敢置信,明明書生的動作便如傀儡一般緩慢僵硬,方才的動作自己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本想一側一轉便可脫身,怎麼偏偏就是躲閃不過,硬是被捉了個正著,「邪門兒!這他媽太邪門兒啦!要不要這樣折騰老子!」石叔對著書生大聲叫著,書生只是一雙空洞的眼,呆呆地望著石叔,像是活生生被人抽出了魂魄,同時雙手青筋暴露,似乎正不斷地加大力道,想是要將石叔活生生卻又極其緩慢地勒殺,「他媽的枉老子還幫你醫過腿傷……剛才確實是老子對不住你……但這現世報他媽也來得太快了一點!」說罷便朝著書生的臉上用力啐了一口,同時深吸一口氣,雙腿向上屈起用膝蓋朝著書生的胸口一頂,同時雙手盤上了書生的雙手,望外使勁兒一掰,這一頂一掰之間,讓書生的雙手稍稍鬆脫,兩人之間出現了一些間隙,石叔一脫離書生的箝制,立時向後蹬了一步,將兩人距離拉得更開,並藉此機會好好地喘上一喘,畢竟剛剛被書生勒得端的是夠嗆。

  在此當下,石叔的身後與上方,同時傳來的細碎卻異常清晰的聲響,聽得石叔是又喜又怒,喜的是身後始終昏迷的雨湘終於醒轉,正微微地咳嗽著,怒的是天屋頂上那幫傢伙終於按捺不住,就要破開了屋頂落將進來,石叔搖搖頭,不住苦笑,似乎連放聲咒罵的興致都沒了,雙眼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再度緩步進逼的書生,同時身體向後微微傾斜,心下打算一有甚麼變數,便向後蹬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雨湘。

  書生再次進逼,依舊發出「呃……呃……呃……」的詭異聲響,與上一次不同,此刻書生的眼中,彷彿若有似無地透著一抹邪氣,與方才的空洞全然不同,書生身上剛才還沸騰著向外冒的黑氣,現在也逐漸地消退,逐漸地消失無蹤,只是書生的動作依舊遲緩,卻也依舊看得出蘊藏著相當大的力道,石叔不敢小覷卻也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書生身上有了這樣的轉變,似乎與自己從前所經歷過的大不相同。而就在書生動身向前撲來的當下,說來也巧,一條修長的身影從天而降,很是瀟灑翩然,「嘿!趕巧了!這他媽還真是時候!」接著便又向後退了一大步,站在此刻仍直不起身的雨湘跟前,張大了眼睛,興味盎然地看著接下來的發展。而那翩然身影也萬萬沒料到,怎麼正巧落到了書生的正前方,給書生捉個正著,給死死地勒住了脖子,就在即將殞命的當下,便見數道銀燦燦的光從屋頂疾射而下,像極了映著皎潔月光的白雪,輕柔地落在了書生的周圍,卻把書生逼得縮起了雙手,遲鈍地退卻,石叔這才發覺,方才那幾道耀眼白光,在書生身上留下了一連六道深而長的口子,此刻都正流著漆黑濃稠的鮮血。那方才被掐住的身影,脫離了險境便是身形一晃,倏地就消失在石叔的視線之中,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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