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灰飛煙滅,你現在反倒是有些好奇,好奇你是否會有在被攝取之後依舊殘餘的片段意識得以逸散,得以逃脫,那時不知道還能不能夠攜帶著稍微完整健全的訊息,然後傳遞給某一個接受到的存在,或許還會是個集思者,能夠吸納並攜存著你僅存的意念繼續存在,所以你真的能夠藉由這樣的方式得到延續?在其他集思者的意識之中漂蕩著的你的片段意識,真的能夠被繼續稱做事你的意識、你的存在?正如此刻你思緒中儲放著的那段集思者的意識,難道真的能夠說是那集思者依舊存活著,存活在你的思緒之中?

  你頗是好奇,於是耐心等待著,反正之後就知道了,如果到時候仍有能力感知與察覺,只是不知道這中間的過程需要多長的時間,好整以暇,你突然想到這個辭,即便你使中有些忐忑,但已經逐漸平撫,只是等著,甚至還有些氣定神閑,只是你所預期的事情與結局並沒有發生,並沒有你想像中的狂暴撕裂與駭人吞噬,當然也沒有聽來可怖的緩慢消化過程,你只是被禁錮著,在無邊的幽暗之中。

  接著一盞燈光亮起,照亮黑暗房間中的一小塊地方但不是那種看來溫暖的燈光,而是那種清冷的、近乎於湛藍的寒光,反倒比較像是全無光線的深海之中,獵食魚類散發出的生物光源,大概就像是鮟鱇魚一般的存在,只是你依舊是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除了對於光亮的嚮往,似乎其中隱然還有著甚麼正在運作著牽引著,於是你便像是誤闖了深邃海域的小魚,正隨著光亮,一步步游近獵食者的鋒銳獠牙。

  是那男人的意識引導著、驅策著你的意識逐漸靠近,只是同時又出現了另一種莫聲卻又熟悉的力道,試圖將你從那光亮的籠罩之中抽離,你感到迷惘,因為吸引你的與掣肘你的似乎是同一種質地的意識,便都是那男人的意識,矛盾,於是你感到迷惘與不解,究竟這男人囚禁著你的意識,真正的意圖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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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玉……?」慶餘喃喃唸道,連忙將目光投向站在角落的石叔,石叔只是輕輕地擺擺右手,示意慶餘稍安勿躁,那瘦小男子似乎也察覺到了慶餘以及一眾漢子流露出的困惑,只是並不理會,兀自面對著書生疑懼的神色再次問道:「敢問公子,那枚玄玉的下落,可否見告?」,「玄玉?甚麼玄玉?」書生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且初將醒轉,神情氣息顯得有些虛弱萎靡,使得容貌看上去更形無辜懵懂。瘦弱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又重重地歎了歎,柔聲說道:「慶餘阿,麻煩你和老三幫把手,請這位公子起身,移駕到我家裡,我與這位公子要好好地敘上一敘,其他人就都散了吧,都辛苦了!」說罷便回過身,緩緩出了大廳,就見那瘦小男子上身並不移動,只是雙腳間或微微彎曲點在地上,便如棉絮輕漫自在地飄盪飛散一般,不只悄然全無聲息,看起來甚至足不點地,慶餘和一眾漢子望著那瘦小男子的翩然背影,竟都有些呆了,倒是石叔僅是淺淺一笑,見著一眾發愣犯傻的小夥子,搖搖頭,驀地大聲喝道:「傻啦!該幹甚麼就給老子幹甚麼去!怠慢了當心挨你們頭兒的好揍!慶餘、老三!還不趕緊地把人送過去!」一眾大漢這才大夢初醒般倏地回過神來,饒是這一群漢子早就習以為常,否則誰能受得住石叔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叫喚,於是其他人緩緩散去,慶餘和老三則連忙粗魯地將書生扛起,奔出大廳,往那瘦弱男子的居處奔去,待到眾人皆散,石叔仍站在原地,閉上雙眼,定了定神,運氣吐納了片刻,才邁開腳步,輕手輕腳地循著慶餘和老三奔走的方向踩去。

  此處雖說只是個山坳之中的小小村落,但已儼然是個頗具規模的市鎮,是以整個村落以方才的大廳為中心,向外輻散著、錯落著,延伸出七橫八縱極是龐雜細瑣的小徑,若不是當地人,稍不留神便會迷了方向,好在石叔要往的方像甚是明確,便是在村子最深處的那幢大院,只是村裡人口雖多,但真正進入過那幢大院的也就只有那瘦弱男子自己,和慶餘、老三等幾個心腹之人。

  石叔終究是遲了片刻,轉瞬便找不著慶餘三人的蹤影,即便扛了一個人,但慶餘和老三兩人的速度卻依舊迅疾非常,腳力自是不弱,石叔心下不免有些焦躁,但又擔心一個人到處晃蕩走闖東張西望啟人疑竇,心念一動,便輕輕一蹬,縱深躍上了房頂,踩在屋瓦之上,四處觀望著,才總算在遠處的街道之間發現了三人風馳電掣一般的身影,好在此刻天色方亮,街道上杳無人跡,慶餘三人奔馳的身影才更加明顯清晰,辨清了方向,石叔便開始踩踏飛躍著一座座房頂,只是石叔素來不擅輕身功夫,故而起跳落下之際仍不免踩碎幾片屋瓦,動作速度皆不如那瘦弱男子,甚或是慶餘、老三那般俐落迅捷,但不需要像慶餘三人那般在街道巷衖之間左彎右拐,直接從屋頂橫越而過,倒也省事,讓石叔雨慶餘三人之間的距離正逐漸拉近,所幸眼下村里中人好夢正酣,否則石叔一騰一躍的身影,在初昇旭日的照耀之下,定是極為顯眼炫目。

  一陣疾躍狂奔之後,石叔眼前終於能見到慶餘三人清晰的身影,於是便將速度放慢,就在三人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如影隨形,只見慶餘和老三兩人動作一致,皆是上身不動,雙腳足尖規律、頻繁地蹬向地面,然後人便像是射出去的箭簇一般疾衝而去,與方才那瘦弱男子的動作幾乎一般無二,只是遠不如那瘦弱男子的靈巧細緻,顯然是未到火候,縱是如此,也讓在後頭始終追著的石叔有些吃不消,只是困惑,平常看來愣頭傻腦的粗莽大漢,竟然能夠有這麼好的輕身功夫,而且還能在一眾弟兄之間隱藏得如此之好,始終是不顯山不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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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曾經和你一樣。

 

  那個意念又再一次傳來,一樣陰鬱幽暗,而且比上一次更加虛弱,甚至有開始毀壞減損的跡象,你迅速地捕捉住那男人的意念,然後傳達你的疑惑,現在你非常確定,這完整的意念,便是那男人的自身的意念,而不是被那男人攫取然後又逸散出來的思緒殘餘,於是你表達,試著將你的疑問送入那男人思緒的最內裡,試著與那怪異且視你為獵物的單薄男人建立聯繫並進行交流、溝通,甚至試著輕輕地刺探著,究竟這男人最初始、最純粹的思緒之中,包涵了甚麼?又究竟是甚麼,使這男人成了現在這模樣?接著你感到有些可笑,當然也很可悲,你為了解決問題而踏上旅途,但踏出的每一步卻都帶來更多也更難解的疑惑,所以你究竟該不該繼續前進?還是就乾脆原地不動讓自己漸漸地轉變成為一個不具思索能力的集思者,這樣自然就不會有任何疑或纏繞了。當然,因為根本連腦子都被消解了,片甲不留,然後你又笑了,似乎是從前世界的人們頻繁使用或不自覺流露的那種苦笑,因為你發覺無論你是否前進,你每一個運行著的念頭,都將衍生出更多的問題,一頭霧水,你現在總算開始理解、領會這個滑稽辭彙的深刻義涵。你將自己的思緒收束、集中,盡力使其變得尖銳、小巧,成為像是針尖一樣的面貌,然後驅使著你針尖般的思緒向那男人的本來思緒探去,並在思緒前進的過程中不斷掠過、閃避不斷蜂擁而出,與你方向相反的片段意念,你輕輕掠過那些已然被榨取殆盡,近乎全毀的思緒片段,感受著它們原本獨特的氣質,這是多少曾經活躍、強大且充沛的思索,你不禁感到有些低落,甚至來有種強烈的悲傷襲來,但你將低落與悲傷撇開,你知道此刻的你必須全神貫注,必須先探得那男人真正的思緒所在,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自身難以控制與駕馭的強大情緒們所囚錮、所箝制,於是你繼續向前行去,有時候你甚至無法辨別到底你身軀的移動與你思緒的游離,二者之間的實際差異究竟在哪?這樣的移動和游離,又真的是真實的?算了,你不知道,也沒這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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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叔!石叔!您還好吧?頭兒說請您現在過去一趟!」突然一陣焦急的詢問聲從門外傳來,本來端坐在床上行氣療傷的石叔倏地睜開雙眼,雖然難掩疲憊,但目光依舊矍鑠,「小子吵甚麼吵!回去跟你們家頭兒說,我一會兒就到!」石叔不耐煩地朝門外吼了聲,歎了歎,接著才緩緩舒了口氣,似乎是讓方才體內不斷運轉的氣息稍稍停歇,漸趨於和緩,只是才剛要站起身,便是一陣狂咳,咳到石叔整個人躬起了身子,不停顫抖、抽搐著,心肺都要奔逃而出似的,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卻又覺得眼前一陣昏暗,石叔癱坐在床沿,伸手揩了揩嘴角邊上沁出的鮮血,再又修整了一陣,才謹慎地站起身,換了身衣裳,小心地將整支右手包裹入衣服之中,不漏出一丁點兒隙縫,費了好一陣功夫,才總算著裝完畢,於是走出房門,往大廳走去。

  「石叔!石叔快來……」大老遠便聽見那個名叫慶餘的壯碩漢子嘶啞地叫喚著,石叔眉頭微微一皺,心下覺得有些煩躁,但又莫可奈何,只得加快腳步走入大廳。大廳裡頭依舊陰暗,一絲若有似無的寒氣正隱隱地滲人肌理,就見書生還是不醒人事地躺在地板上,身旁圍著一大群看來有些手足無措的粗壯漢子,此刻一大幫人的眼神正齊涮涮地朝著石叔投來,石叔搖搖頭,蹲下身去,探了探書生的鼻息,然後細細地看了書生腿上的傷口,最後把左手食、中二指搭在了書生的手腕上,然後閉上眼睛,眾人屏氣凝神,過了一陣,石叔緩緩睜開眼,鄙夷地看著身旁的一眾壯漢,突然大聲罵道:「一大幫子人全他媽是廢物!這小子是給凍的!剛剛不是要你們拿一斤燒酒來嗎?慶餘!酒呢!」,慶餘此時才怯生生地拎著兩個罈子奔到了石叔身邊,「石叔,酒來了!」低著頭,慶餘對石叔又敬又畏地回稟道,「把這小子全身衣服剝了,拿半斤燒酒幫他擦身子,另外半斤,等擦好身子之後全給他灌下去!我平常不都是這樣幫你們治傷的嗎?怎麼半點沒學到呢!平時淨會打混鬧事,媽的真要你們做事了一點屁用沒有!」石叔邊罵眼光邊掃向其他眾人,一干彪形大漢無不悄然低下頭來,像是犯了錯心虛了一般,不敢與石叔的眼神對視,反倒是石叔越罵越是意興遄飛,只是語氣之中透著股彷彿是恨鐵不成鋼的惋惜,邊罵一邊還又說了許多醫理藥理,似乎是將慶餘一干人看成是自己的弟子了。

  慶餘等人手忙腳亂著,默不作聲,幾個人七手八腳,動作倒也挺是迅速俐落,很快地就將書生的衣服剝個精光,然後老四依舊是一臉不情願地擰著一條小方巾,蘸著燒酒幫書生從頭到腳擦了個遍,接著老三將書生支起、掐開書生緊閉的嘴,慶餘便拿起罈子,將剩下的那半斤燒酒全灌了下去。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就見書生本來還無甚血色的蒼白面容漸漸變得紅潤,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完之後才悠悠醒轉。書生緩緩睜開雙眼,想是昏迷已久,有些不太適應突然回復的感官,視線稍一轉移,一張蒼老皺縮卻神采四溢老者面龐映入眼簾,正是石叔,只見書生好像想起甚麼似的,極是驚恐地低下頭去查看自己的左腿膝蓋,見到是完好如初,一點傷痕沒有,便又抬起頭來望向石叔,臉上滿是疑懼,石叔笑了笑,拍拍書生的肩,輕聲說道:「留得住你這條命的話,再坐下來和你細說。」接著便站起身,退到大廳的一邊,朝著慶餘身後一直站著卻始終不發一語的瘦小身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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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戒著防禦著試探著觸碰著,並不斷思索著,運作著你逐漸稀薄的思緒,最後你甚至感覺到有些忐忑不安,又是一種心情緒的誕生,你發現你所擁有的情緒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以分辨與萃取,變得不再簡單純粹,甚至難以言明,即便在這樣的當下,你的語言使用與辭彙量正逐漸增加的當下,大概是因為那本書的關係,那本一眾凝思者送給你的禮物,又或許是因為擷取了集思者的思緒,也許那集思者四溢流淌著的腦漿之中,游離竄逃著許多文法辭彙也說不定。

  或許太過專注於辨析自己,所以你忽略了一個單薄的身影突然地出現在你面前,就這麼憑空冒了出來,你猝不及防,甚至開始懷疑,這是不是那些令你厭惡的存在做的,直接由你的腦中植入這樣的神經訊息,讓你認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這麼一個怪異單薄的身影,不,不是,絕對不是神經訊號傳遞所造成的短暫視覺成像,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存在,當然,你很清楚地知道,這也有可能是形思者直接製造出來的形體,而形思者也的確有這樣的能耐,但並不是,你感受到一絲熟悉,彷彿你與那身影之間有著甚麼聯繫,有著極細微但卻極為顯著的共通性,一種你不願承認,甚至不願面對的共通性。

  又來了,又是那種片段的意識,在你的思緒邊緣游離、試探,而那數量極其龐大如潮水一般的意識集體的源頭,你現在相當確定,便是你眼前的這個怪異身影,所以不是那些潛伏在你腦中的那些存在作祟,因為那些片段意識不斷地向內刺探著,而不是直接地突如其來地從腦海深處猛攻而出。「……」突然一個奇異的念頭湧出,確切地說應該是湧入,是那個身影,終於,其中一個意念終於從眾多探尋著的意念之中脫穎而出,並且成功地突破,然後鑽入你的思緒之中,即便依舊是破損的、無法被辨識的,於是你稍稍抬起頭,暫時從自己僅存的、珍貴的深思之中抽離,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詭異突兀的存在。那是一個削瘦男人的樣子,性別不明,當然,關於生理的一切,在這樣的世界裡頭幾乎沒有甚麼是能夠被肯定的,同樣的疑惑,這男人究竟是不是真正存在著的?算了,這個有著空洞眼神的男人大概也不會有答案,更何況那男人的眼神不只是空洞。

  那男人的眼中,沒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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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上房門,石叔癱倒在地板上,扶著自己的右手,輕聲地罵道:「一群不中用的王八東西,不是要你們守著火嗎?」歎了歎,抬起左手,單手便把上身的衣服全給脫了,只見右手,從肩頭到手肘瀰漫游走著一道清晰可見的黑氣,而且那顏色正逐建地加深,運行也逐漸地放緩,接著便有些許黑氣,逐漸地在石叔的右手上臂各處沉澱下來,一塊一塊的胎記一般,石叔見此皺了皺眉,嘶啞地笑道:「老了!真的是老啦!師父,徒弟大概很快就要去侍候你囉!老頭子再稍待片刻啊!哈哈哈……」石叔乾笑一陣,接著左手用勁將自己撐起,巍巍顫顫地坐到了床板上,蹬掉了鞋子盤起雙腳,靜靜地運氣,卻並不如方才替書生接骨療傷時那般將氣息行至全身各處,而是聚集至左手手掌,一炷香的時間,左手不見任何動靜,只是石叔額間早已滲出一顆一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唉!」石叔哀歎一聲,不再行氣,只是提過那小木箱子置於一旁,打開,從裡頭掏出一個木頭做的小盒子,甚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接著又從懷中摸出一柄小匕首,二話不說便用力地插入右肩,接著直劃而下,一道深可及骨的口子便就這麼筆直地敞開,石叔只是微微喘著氣,但下手卻沒有任何遲疑,卻見那長而深的開口卻沒有任何一抹鮮血流出,「唉……命啊!真的是命啊!」石叔苦笑著歎道,然後便相當認命似地打開了剛才極度謹慎從箱中取出的小木盒子。

  木盒子的正中央,是一條粗粗短短的黑線,在大紅色的絨質內裏相襯之下更加顯眼,只是不知怎麼,石叔對盒子裡擺著的那條黑線似乎很是忌憚,輕手輕腳地、大氣都不敢喘地用匕首的尖端將那黑線挑起,再迅速地塞入右手臂上的傷口之中,接著便見那條黑線彷彿活了一般,正不斷地脹大,直脹到有小指粗細,然後有意識般地在傷口裡頭來回逡巡遊動,就見石叔雙眼圓睜,似乎是正承受著極為鉅大的痛楚,動作相當艱難地取來一塊大方巾,將自己的右手臂緊緊包裹、纏繞,然後左手再死命地按住,隨著那條此時已是小指粗細的黑線來回移動,石叔的痛苦也益發劇烈,漸漸地,全身開始因為疼痛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就見那塊原本潔白的方巾開始輕輕慢慢地染上了一絲鮮紅,然後便在轉瞬之間,是大片大片的殷紅泉湧而出,而在方巾上大片鮮紅的血漬之中,摻雜著無數個闃黑的細小斑點,石叔緊咬著牙關任由鮮血噴湧著,過了一陣,泉湧般的血流逐漸收束、慢慢地減少,突然便見一個粗厚肥大的物事猛地就要從石叔的傷口望外衝出,但總是被那沾滿鮮血的方巾攔阻著,只得一次次向那方巾上撞去,而石叔也只得勉強地用力壓住不斷突起著躁動著的方巾,而且那向外衝出的力道一次強似一次,直到那黑色物事由裡向外的衝靜稍歇,勁力也不再明顯增強,彷彿是傷口裡頭那東西也累了的當下,石叔才緩緩運氣護住右手上臂的血脈,同時屏住呼吸,然後倏地揭開方巾,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戳入傷口,然後像蒼鷹撲兔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那黑色物事叼了出來,甩回那小木盒子裡,然後緊緊蓋上,整個過程快捷絕倫,如行雲流水,直到關上了木盒,石叔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般大口大口地喘著,轉過頭來看了看方才扯下了被拋在床邊的方巾,鮮血的紅艷已然被淹沒,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闃黑,彷彿正是方才那無數細小的黑色斑點擴大相連而成,只餘下零星的紅光在整片整片的玄墨之色中,顯得相當刺眼,見到這大片的黑,石叔只是搖搖頭,面色慘白,不知是因為方才的大量失血,抑或是面對著這闃黑。

  石叔又翻出一小瓶金創藥來,細細地均勻地散在傷口周圍,邊灑口中還一邊嘶嘶作響,想是傷口依舊疼痛難當,上好了藥,石叔便在床上坐定,閉目靜靜行氣一陣,見傷口正慢慢地開始收口,石叔不以為意,只是面上神色稍安,於是復又閉上雙眼,繼續運氣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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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候鳥一般,與生俱來的本能,指引著你該往行去,於是你成為一個再澈底不過的集思者,即便將自己全然淨空停滯,你依然能夠極有效率地收集凝思者的思索產出,然後篤定地朝著形思者的所在邁開步伐,篤定,是的,這算是一個貼切的辭,於是你似乎逐漸停止思考,因為沒有必要,此刻你存在的目的與意義,除了被消滅,似乎又多了一個,便是收集到足夠的思考能量,並且送往形思者的所在,並且你發覺,當然伴隨著你無法控制也放棄去控制的訝異,原本你腦中漂散著的思緒,一絲一縷你苦思而來的想法、心得,甚至是令你此刻如此狼狽殘破的質疑、憤怒和批判,正逐漸地消失,像是逐漸地褪去顏色與輪廓,像是被風輕柔吻去的寫滿在沙灘上的細緻幽微的情意,只希望那風與沙灘與情意,都能是真實的存在,而不是那些形思者的構築,你實在感到有些無奈,怎麼就沒辦法掙脫形思者的制約與束縛,無奈,又是一個新湧現的不受控制的情緒狀態。

  於是你所小心存放的收藏的一切思緒都正消失,代之的是一片空曠,全無雜念的腦中空間,並且你也開始將所珍視的一切,視之為雜念,認為那些都是不具意義的,都是可以被捨棄的,於是你越來越像是一個集思者,除了候鳥般的方向與感知,還有一片空洞的腦子,正是因為這樣的一無所有,或者說是一無所知,身為集思者的你,也才能毫無阻礙與滯塞地收集、儲放那些經由思索而生的龐大能量,然後往形思者所在之處運送,所以其實集思者是沒有腦子的,或者說集思者的腦子只是一種擺設,是生而為人的存在必須要具備與擁有的一種器官與部位,但其實集思者的腦,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就只是容器,況且集思者擁有腦子的事實,說不定還直接壓迫並限制了其所能載運能量的容量與空間,很多集思者大概恨不得自己沒有腦,你甚至這樣推測到,即便你此刻正逐漸萌生這樣的念頭。

  只是現在你與集思者之間的差異,正逐漸被消弭,你甚至開始想不起先前發聲的許多事情,其中的細節與片段已經被拭去了蹤跡,至此你了解到,是那些本來已經隱遁的你所厭惡的存在們,正以另外一種方式與樣態,抹殺你的存在,讓你成為一個集思者,直接將你的思緒淘洗殆盡,前一次,是最直接最粗暴的形體毀滅,此刻是細微的緩慢的意識的逸散,你必須加快腳步,在你完全成為一個集思者之前,在你完全喪失你的思索之前,必須找到形思者,雖然你並不那麼清晰地知道,找到形思者之後,又該怎麼做?又該做些甚麼?

  在你的思緒逐步地被那些隱藏於你腦中不斷窺視的存在抹去的當下,你原先所封存的情緒也越來越不受控制,太多太多的情緒一下子湧現,與剛出現在你腦海中的時候一般無二,正如此刻,你在緩慢喪失自己的當下所展現的從容與平和,於是你成為一個極端危險與不容於世的存在,你有情緒,而且是太過豐富的情緒,種類繁多的情緒充盈著你的腦海,流淌在你的全身,然後在不久之後,消失無蹤,或許就這麼散掉了,當你發覺其實情緒沒甚麼不好,也並不如你原先所了解的那般危險致命,擁有情緒,的確容易讓人惶恐與焦慮,但也的確挺有意思,有意思,你忘了是從前世界裡頭哪一個有名的人物,時常嘴角邊掛著淺淺的笑,然後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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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你原本居住的所在,你要去的地方距離此處異常遙遠,古老時候所謂的車、船、飛行機具或是航太科技,甚至是二十多年前才被發明,然後才被廣泛運用的空間之間,點對點的分解傳送與重組技術,似乎都失去了用處,無法到達你的目的地,你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為何會對於距哩,對於科技,乃至於對於這樣喔個要將你消滅的世界有如此清晰的認識,或許是消逝的那個集思者,或至少是被迫消逝的那個集思者的殘存,畢竟凝思者是不需要移動甚至是遷徙的,因為這個世界需要凝思者的,只是精神與思緒層面上的高度活動,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於是很多凝思者,幾乎是絕大多數的凝思者,凝思者們從生到死,從出現、存在,直到消亡,都不曾踏出居住處一步,即便只是在一個個相鄰的狹小隔間之間。你知道嗎?之前那個為你慶祝的場合,多少凝思者終於踏出了居所,即便只是在一個個相鄰的隔間之間。

  然後此時那些凝思者們生死未卜,然後此時的你,朝著居住之處外踏出了第一步。

  外面的世界,理所當然地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那般豐富繽紛,但當然你所能夠擁有的想像也並不會豐富繽紛,只有貧乏與呆板,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你畢竟只是個凝思者,缺乏想像力便是你最為特殊、也最為強大的能力,只是你微微張開的嘴和你緊緊皺起的眉,完美地說明了你的訝異與不滿,你甚至有些無法理解,或是說難以置信,怎麼外面的一切,當你走出居住處所見到的一切,都是這樣單調齊一,從你視線的最近處往外、往前不斷地延伸,直到你的視覺開始感到疲乏、痠軟,然後進入錯置、撩亂與暈眩,因為直到你雙眼的極限,置放著的建立著的都是一模一樣高聳摩天卻窮極無聊的長方形柱體建築,是的,這辭沒錯,再精準正確不過,的確是窮極無聊,漸漸地你對於自己的遣辭用句更為篤定,而且你有些訝異地意識到,越來越多從前人們所慣於使用的辭語,總是會適時地從你腦海中浮現,自然而然並且恰如其分,你也的確得心應手地運用著,彷彿你從存在之初,便已習慣處於這樣的語言運用模式之中。

  當然,更加令你訝異的,是你竟然感到訝異,現在的你,難道不該只剩下憤怒與質疑?訝異不是早就應該與其他的情緒一起,被封存在腦海深處?是的,你記得你已經將情緒們妥善封存了,妳是這麼記得的,然後你再度開始訝異,訝異其實你的情緒,你最近才終於擁有的情緒,其實並不那麼受你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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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平躺在青石板的地上,依舊昏迷不醒,雙眼緊閉,額角不斷沁出細白的汗珠,想是方才那一幕太過驚愕震撼,一大群壯碩男子或坐或臥圍在四周,方才為首那粗啞嗓音的男子,此時正與一個白髮皤皤的老頭蹲踞在書生的左側,兩人皆是眉頭深鎖,望著穿刺而出的那截斷骨不住搖頭歎息,「石叔……您看這……」那男子正要問道,老頭擺了擺手,示意男子先止住了話頭,「慶餘,到我房裡把我那木箱子拿過來,老四,取一斤燒酒來,其他的小子們,到外頭去幫忙把火給生起來,記住!給我生得旺一點啊!」被眾人喚作「石叔」的老頭一陣調配,眾人無不應和,隨即便是眾人的四處奔走,來回穿梭忙碌著。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大群人便已經手腳俐落地按著石叔的吩咐準備停當,石叔從那男子手中接過一個深顏色的、看起來沉甸甸的木頭小箱子,然後又吩咐到:「慶餘,你帶著小子們都到外頭去等著,大夥兒切記都要圍在火邊,小心別離太遠囉!」,「是,石叔!」男子應道,接著便招呼一班壯漢出到堂外,圍坐在火邊,其中不少人偷偷探頭向堂中望去,都被那名叫慶餘的男子制止了,「幹甚麼幹甚麼!石叔讓咱們出來守著,你小子還敢望裡偷看!你他媽是不是活膩了?你還看!老五,還不把腦袋給我擰回來!是不是要老子幫你擰啊?」聽著外頭的喧鬧,石叔也不多理會,只是專注地看著書生的斷骨,不時幫書生拭去額頭上的汗珠,靜默了許久,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仰頭朝天,輕輕地祝禱著:「師父,弟子不肖,今日要破戒了,雖然是為了救人,還請您老人家責罰吧!」說罷,便站起身來,脫去上身的布衫,露出結實精壯、絲毫不像年屆耳順之人的身軀。

  便見石叔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淵停嶽峙般穩穩地立於書生的左側,便如一尊怒目金剛,接著屏住氣息,緩緩地將氣息運行遊走至四肢百骸,最後又復歸於丹田,然後行氣,將其一絲一絲地導引至右手的拇、食二指,如此往復運行著,石叔的兩根手指漸漸地泛出了鮮血般的殷紅,接著殷紅益盛,待到兩根手指開始有絲絲紅光溢散而出,石叔的整張臉也隨之漲紅,三回綿長的呼吸之後,「喝!」石叔大喝一聲,左腳使勁兒蹬向地面,騰空而起然後又飛身直直地落下,直接便跪在了書生的左側,左手連點了書生左腿上的幾處大穴,然後左掌抵上了書生胸口膻中,運氣護住書生的心脈,接著右手拇、食二指以極緩的速度,輕輕地掐住了書生的斷骨,小心地搓揉著,直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便見書生的那截斷骨已經失了原本的形狀面目,像融化了一般,成了一種黏稠的質地,在石叔的手中緩慢地來回流淌著,突然之間,正當石叔輕輕地擺弄著書生此刻柔軟黏稠斷骨的當兒,書生猛然轉醒,雙眼圓睜,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個寬闊冰冷的屋舍裡,下半身幾近全無知覺,只在左腿接近膝蓋的傷處感到一陣陣椎心的炙燒,書生勉強地撐起上半身,定睛一瞧,便見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蹲在自己的左腿旁,面色詭異陰沉,臉上還映滿了妖異的紅光,影影綽綽的格外滲人,那老者手上還不斷擺弄著一灘白森森的、像是濃稠酒漿一般的半固體,書生目瞪口呆,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乃至於形容這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況,老者慢慢悠悠地轉過頭來,見書生醒轉,此刻正瞪大了眼珠不發一語地望著他與他手中正搗鼓著的那一灘半固體半液體的詭異慘白。石叔朝著書生微微一笑,然後不知道使了甚麼手段,書生便覺眼前一黑,然後便又重重倒回青石地板上,再度陷入暈厥之中,石叔歎了歎,又回過頭,繼續擺弄著書生的腿骨。

  一個時辰過去,便見石叔手中那一灘白色的斷骨正逐漸被拉長、形塑,隨著石叔手指上的紅光逐漸消減,書生那截斷骨似乎也慢慢地定了型,漸漸地不再流淌,再一次有了一根腿骨該有的模樣,而且是一段完好無缺的腿骨,待得一整段骨頭完全定型,石叔卻又右手一掌,拍在了那剛剛完成的腿骨之上,石叔收掌,在腿骨中段寸許之處,留下了幾道極為細緻小巧的裂隙,然後才又將那段腿骨放回到書生的腿中,接著打開一直擱在一旁的小木箱,東翻西找了一陣,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瓷瓶,打開,倒出些許黑色晶亮的細小粉末,然後連連彈指,讓那些粉末盡數落入書生左腿的傷口,化成一陣黑霧,隱沒在書生的骨節肌理之中,收起瓷瓶,石叔便又從箱中取出金針、魚腸線,小心翼翼地縫起傷口,待得大功告成,外頭的天色已是微微地泛起魚肚白,竟然已忙活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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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逃亡之後,你遇到了甚麼?或者說,你又遇到了甚麼?

  為什麼這件事情會讓你一直如此困惑著?不過就是一個集思者,一個被那些你所厭惡的存在所派遣而來,將要終結你存在的存在,你感覺到愧疚?竟然還有點微微的哀傷,難道你忘了情感是無被允許且擁有的,畢竟你只是個本該消失卻 依舊殘存著的凝思者。

  你只是個卑下且低劣的凝思者。

  所以你打算繼續前進,去那個你從來未曾涉足甚至是聽聞過的所在,不過那都不重要了,你已經知道那在哪了,現在的你,已經知道要去哪了,即便依舊是個逃犯,現在甚至可以算是殺人犯了,這個從前世界所使用的辭彙其實非常貼切,即便你依舊……困惑著,那個似乎是因為你而腦漿四溢、死狀悽慘的集思者,到底算不算是活著的,又或者是那個集思者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就只是存在著。你搖搖頭,扛起那柄似乎是從你腦中勃發奔逃而出的沉重戰錘,也是脫逃出來的,和你一樣,走在外面的世界裡,走在這個由形思者構築出來的世界裡,你當然無法辨別,視線左前方的那棟形狀怪異的四十一層高的大樓,第三十七層外側左邊數過來的第五扇窗是不是你所造的,當然都是形思者所建構的,但你其實並不能夠確切地知道,過往那些絞盡腦汁之後的成果,被集思者搜刮一空之後,那些質量都相當精純強韌的能量,都被用去哪裡了?當然是指你自身的存在而言,你當然無法得知其他的凝思者是否像你一樣,能夠有這樣強大龐大的產出,但若是你日以繼夜苦思而得的,或是一整天被那些……那些……套句從前人們常說的話,那些狗屁倒灶的白癡問題弄得心浮氣躁,甚至是火冒三丈之後的產出,這個辭用得應該不誇張,至少在你的認知裡頭是極為貼切的,也當然,這裡指的白癡問題,便就是那些浪費時間與生命的問題,絕對不是我所欣羨的崇高境界,若是那些產出只是被用來做了個窗戶,你肯定是會感到非常憤怒的,即便情緒,更何況是像憤怒這種極為強烈的情緒,理所當然地是不被允許且不該擁有的,不過你當然也已經不是那麼在乎了,必竟憤怒讓你掙脫,只少是暫時性地掙脫,也的確讓你得到了些實質的獲得,像那柄中世紀蠻族所使用的沉重戰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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